楔子·长安夜唱 长安深秋,夜五更,寅时。 惨叫发生在坊巷深处丶一栋华美大宅里。透过纸窗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一切:被纯金屏风包围的厅堂中央,有华服女子仰面倒在地上,手腕上戴着只样式简单的金镯,与浑身精致华美的衣服并不相称。四肢弯曲成诡异形状,脖颈被红线缠绕,已经气绝身亡。她双眼直直望向厅堂上空的房梁,房梁中央有两句刚刚写就的谶诗,墨迹淋漓,一滴丶两滴,掉在死者脸上,和血水混成一片。 乐哉太平犬,悲哉乱世民。 十人魂归处,九州起刀兵。 *** 一个时辰後,距离大宅不远的长安崇仁坊内,老鼠从残砖烂瓦里窜出来,擡头相四处嗅闻。 突然,老鼠静止不动,瞳仁里霍然映照出面前的死尸。尸体眼睛圆睁丶死不瞑目。浑身被烧得焦黑丶手里还握着一只秃笔,笔端墨迹未干,已经有硬壳的黑色尸虫从他身下爬出。恰此时死尸腰间银鱼袋滑落在土里,很快被黑虫掩盖。 老鼠发现此人已死之後,安心地吱吱叫了两声,从死尸身上爬过,沿坊墙快速移动。墙上绿纸灯笼火光幽微丶坊下随意堆着破旧碗盘混杂三彩随葬冥器,醉汉抱着陶酒罐在墙下打盹,浑然不知身旁的异响。灯火映照出残墙。 残墙外破庙里佛像倾颓丶九尺高的毗卢遮那佛像暴露在黑夜中。老鼠攀爬上佛像膝盖丶绕过衰草枯杨,跑上土石相间的官道。月亮高照在长安一百零八坊,老鼠擡头,向四处张望。 血腥味。 血的味道从坊市所有缝隙里渗出,提醒它这座城曾经历过怎样的浩劫。长安不再是开元年的长安,历经安禄山与史思明之叛丶吐蕃与回鹘的洗劫,长安成了乱葬岗丶人肉肆丶锦灰堆。 然而老鼠只是睁着它对世事浑然不知的眼睛嗅着,并向腥味最浓的地方奔去。 那是一辆牛车。样式简单粗陋丶四周帷幔以粗麻布遮蔽,车头垂下纸灯笼,绿莹莹的透着死气。它吱吱叫着,企图赶上那牛车,却被甩下。车辙渐行渐远,路上却碾压出两道黏湿滞重的血迹。 血还在滴滴答答地从牛车里流下,老鼠沿着车辙团团转,没能看见麻布帷幔里漏出一只没有生机的丶女人的手。 金镯在手腕上晃荡… 长安深秋,夜五更,寅时。 惨叫发生在坊巷深处丶一栋华美大宅里。透过纸窗依稀能看见里面的一切:被纯金屏风包围的厅堂中央,有华服女子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