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未蘸了蘸墨,在宣纸上划掉最后一笔烂账。窗外春雨淅沥,檐角铜铃轻晃,十七岁少年指尖的老茧蹭过算珠,倒比账房先生更像浸淫商道三十年的老掌柜。算盘珠上沾着星点朱砂——那是他特意从东市淘来的辰州砂。 昨夜渭水支流漂来几片金鳞,鳞隙间渗出的血丝在月光下泛着同样诡异的红光。少年将鳞片碾碎混入朱砂时,听见河心传来似有似无的呜咽。 少爷,城南米行的刘掌柜又来了。小厮阿七探进半个脑袋,蓑衣上的雨水在青砖地上洇开一片深色。 砚台里映出少年微翘的嘴角。他故意将算盘拨得噼啪响,直到听见廊下传来焦躁的踱步声,这才慢悠悠卷起账本。铜钱在袖袋里叮当作响——那是他今早特意换的两百文开元通宝,每枚边缘都刻着细密齿痕。 刘叔可是为那船陈米?李未掀帘时已换上惶急神色,袖口恰到好处露出半截当票,您看这祖父前日又典了两幅字画 蓄着八字胡的中年人猛地转身,腰间玉坠撞在门框上碎成两截。李未瞳孔微缩——那玉质通透,至少值三十贯。 贤侄啊!刘掌柜肉痛地瞥了眼碎玉,嗓门却扬得更高,不是刘某不通人情,可这米行三十口伙计等着开饭!令尊去年赊的那船江淮米 李未垂盯着对方浸水的袍角。这人冒雨前来,靴底却只沾着零星泥点,分明是乘轿到巷口才故作狼狈。 他掐着对方换气的间隙抬头,眼神清亮如拨云见月:小侄愿以渭水三号仓作抵。 廊下霎时寂静,唯闻雨打芭蕉。 那破仓?刘掌柜嗤笑到一半突然噎住。他当然知道那个废弃的漕运仓,更知道半月前工部刚批下文牒要重修渭水支流——这消息本该三日后才传到商贾耳中。 少年适时露出窘态:虽破旧些,胜在地段话音未落,对方已从袖中抽出契书。 贤侄爽快!刘某最见不得读书人受委屈。一边说话,一边将早已拟好的契书利索的铺开。 羊皮纸拍在案上震起浮尘,利息就按三分? 五分。李未咬唇,只求刘叔莫将典当之事 “好!”刘掌柜根本想都未想,就这么脆生生的应下来。 契书墨迹未干时,少年瞥见工部征用须原价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