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青岑山的雾便有了动作。不是城里那种轻薄浮散的雾,是带着山骨气息的浓白,顺着黛色山脊往下漫时,裹着松针的清苦、药田的辛香,还有腐叶在泥土里酵的温润气息,一层层漫过青石板铺就的台阶,漫过竹制廊檐下挂着的旧药锄——那锄刃上还沾着去年的药泥,在雾里泛着暗哑的光。最后,这雾轻轻落在山门前老槐树下的竹篮上,凝在篮中婴孩的睫毛上,像给她缀了层细碎的霜。 婴孩裹在洗得白的碎花襁褓里,布料磨出了毛边,边角处还缝着块补丁,显然是穿过许久的旧物。她蜷着小小的身子,小脸冻得泛青,嘴唇却抿得紧紧的,像在憋着股劲。最奇的是她的手,明明小得能被人整个托在掌心,却死死攥着块羊脂白玉坠,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玉坠莹润通透,形状是枚小小的长命锁,正面刻着个“苏”字,刻痕里还沾着点奶渍,被她的体温焐得温热,在雾里泛着柔和的光。 她就像片被秋风卷落的叶子,安安静静躺在竹篮里,只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老槐树的枝干在雾里影影绰绰,去年的槐花落得干净,只有树皮上的裂纹里藏着些残屑,风一吹,便和雾缠在一起,落在她的襁褓上。远处偶尔传来几声山雀的啼叫,很快又被雾吞没,整座山静得只剩下雾流动的轻响,还有婴孩偶尔出的、细若蚊蚋的哼唧声。 不知过了多久,雾深处突然传来“笃、笃、笃”的声响,不是山风刮过草木的声音,是拐杖敲击地面的硬实响动,一下下,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从浓白里撞了过来。先是五团模糊的影子,随着声响越来越近,渐渐显露出轮廓——是五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头,走在最前面的雷烈,穿件洗得硬的迷彩服,腰杆挺得笔直,即使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也难掩身上那股当过特种兵的锐利。他走得最快,鼻子还特别灵,刚到老槐树下,就皱着眉停了脚:“这啥味?有娃的奶气。” 跟在后面的神医绝赶紧凑过来,他穿件藏青色的对襟褂子,手里总攥着个装银针的小布包,白胡子在雾里沾了层水汽。他顺着雷烈的目光往下看,一眼就瞧见了竹篮里的婴孩,赶紧蹲下身,枯瘦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婴孩的脸颊,凉得像块冰。“造孽啊,这么小的娃,怎么扔在这儿。”他叹了口气,又把手指移到婴孩的腕间,指尖搭在那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