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秋的会议中心,暖气开得有些足,混合着地毯陈旧的气息,营造出一种令人昏沉的暖意。冷昊坐在靠窗的角落,尽量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 对于双下肢瘫痪患者而言,长时间的端坐本身就是一种酷刑。他双腿的上半部会有一波波的酸痛如潮水般阵阵涌来,而下半部因为完全没有知觉,鞋子压迫到脚趾或者脚踝他也浑然不知,时间长了就会血液循环障碍,严重的後果就是导致局部皮肤的破溃。 所以他不得不每隔十几分钟,就极其缓慢地丶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微微变换一下重心,以及双脚的姿态。他还得时不时的看看墙角,那里有他那台被志愿者帮忙推过去的轻便轮椅,那是他的代步工具。 这是市残联组织的一次年度工作总结暨交流会议。椭圆形的长桌旁,坐着来自不同领域丶有着不同经历和不同残障类型的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场,有积极昂扬的汇报,也有深藏于心的无奈,有因同病相怜而産生的默契理解,也有一丝难以完全消弭的丶对命运不公的沉默叹息。 冷昊习惯了在这种场合保持安静,像一块被水流冲刷得边缘圆润的石头,观察着,倾听着,但很少主动泛起涟漪。他的世界,很大程度上被行动不便所界定,这让他内在的某些部分也渐渐趋于一种防御性的静止。 会议进行到中途,休息时间。大家开始走动,接水,低声交谈。冷昊正准备艰难地活动一下酸麻难忍的腿的上半截,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一个身影走了进来,大概是迟到了。会议室的灯光清晰地打在她的脸上。 刹那间,冷昊感到自己的呼吸几乎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那是一张任谁第一次看到,都很难保持完全平静的面容——那是被高温的烈焰摧毁的丶布满各种形态和颜色深浅不一的疤痕的脸,眼睑下垂,左耳已经完全消失了,留下一个小小的,深深的洞,右耳也是残缺不全的,鼻头和嘴唇的形状已经难以形容……可以说,这张脸初看之下,确实有些惊心,甚至带着一丝……非现实的丶略微令人不安的奇异感。 冷昊下意识地垂下了眼帘,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绝不是厌恶,而是一种人类本能的对“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