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青牛山的晨雾还没睡醒,像揉碎的棉絮贴在山道上,沾在李青牛的粗布裤脚,凉丝丝地渗进皮肤里。他甩了甩手里的牛鞭——鞭杆是去年从山涧里捡的老枣木,被他磨得油光水滑,鞭梢裹着几圈浸过桐油的麻绳,抽在空气里只出“咻”的轻响,落在身前老黄牛的屁股上时,却软得像根稻草。 “大黑,走快点,再磨蹭太阳爬上来,娘准得骂我偷懒。” 被叫做大黑的老黄牛“哞”了一声,晃了晃脑袋上那对磨得有些圆润的弯角,蹄子踩在碎石路上,出“哒哒”的轻响,步伐却半点没加快。它跟了李青牛五年,从刚断奶时比狗大不了多少的犊儿,长成如今肩宽体壮、油光水滑的模样,早摸透了自家小主人的脾气:嘴上凶,心里软,别说真抽它,就连鞭梢都舍不得沾到它的毛——上次黑风寨的山贼用刀划了它后背一下,李青牛抱着它的脖子哭了半宿,比自己被打还疼。 李青牛也不催了,把牛鞭往腰后一别,伸手拍了拍大黑脖颈上温热的短毛。这头牛是他家的命根子,青牛村家家户户靠种地过活,耕牛比啥都金贵。可自打去年秋里,山那边黑风寨来了伙山贼,日子就不太平了——他们专抢耕牛和粮食,前两个月隔壁王大爷家的两头母牛,硬是被他们用绳子捆着牵走,王大爷追出去半里地,被山贼用刀柄打断了肋骨,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 “要是我能再有力气点就好了。”李青牛攥了攥拳头,指节泛出点白。他今年十六岁,个子不算矮,可常年跟着牛在山里转,皮肤晒得像浸了油的黑陶,身上的肌肉倒是结实,能扛着百来斤的柴禾走三里山路不喘气——这在村里同龄的半大孩子里,已经算力气大的了。可他见过山贼的模样:一个个膀大腰圆,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随便一个小喽啰,都能把村里最壮的汉子打倒在地。 大黑像是听懂了他的叹气,脑袋往他胳膊上蹭了蹭,尾巴甩了甩,赶走了几只围着牛虻打转的苍蝇。李青牛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个用粗布包着的糠饼子——这是娘昨天晚上烙的,掺了点玉米面,闻着有股淡淡的焦香。他掰了一半递到大黑嘴边,看着它慢悠悠地嚼着,自己啃着剩下的半块,饼渣掉在衣襟上,被他随手抹进嘴里。 山道两旁的草叶上挂着露水,沾在裤脚上,很快就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