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江南。 雨丝像被揉碎的蛛网,斜斜地织在青石板路上,溅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张不晚站在“晚来居”的檐下,斗笠边缘淌下的水打湿了他腰间的刀鞘,那是一柄唐刀,鞘身漆黑,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在靠近刀柄处缠着三圈暗红色的绳结。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披着件油布蓑衣,从门内探出头来,嗓门被雨声泡得有些闷。 张不晚抬起手,摘下斗笠。他的头很短,贴在额头上,露出一张算不上英俊但棱角分明的脸,左眉骨上有一道浅浅的疤,像是被什么锐器划过。“打壶桂花酒,再来碟酱牛肉。”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过雨幕的穿透力。 店小二应了声,转身钻进店里。张不晚抬脚迈过门槛,一股混合着酒气、饭菜香和炭火味的暖意在鼻尖散开。店里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坐在方桌旁,说话声不大,眼神却都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江湖人身上的气,就像烧红的烙铁,总能轻易烫到旁人的眼睛。 尤其是他腰间那柄刀。 唐刀在江湖上不算常见。比起侠客们爱用的长剑,它更沉,更直,劈砍时带着一股不讲道理的蛮横,就像当年踏破贺兰山阙的铁骑,藏着一股子杀伐气。 张不晚选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将斗笠放在桌角,顺手把唐刀解下来,靠在桌腿边。刀身与木桌碰撞,出一声闷响,不脆,却让邻桌两个正低声交谈的汉子猛地闭了嘴。 “客官,您的酒和肉。”店小二端着托盘过来,青瓷酒壶上还冒着热气,碟子里的酱牛肉切得极薄,油光锃亮。 张不晚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液是琥珀色的,凑近了闻,一股清甜的桂花香混着酒香钻进来,冲淡了他身上的雨气和风尘味。 他轻轻抿了一口。 这桂花酒烈度不高,入喉温润,带着江南特有的软,但咽下后,喉咙里却会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辣,像极了他前几年在长安喝到的滋味。 那年他也是这样,揣着一把刚开刃的唐刀,站在长安西市的桂花树下,看满城落蕊铺成金毯。一个卖酒的老汉递给他一壶自酿的桂花酒,说:“少年人,刀是凶物,酒是暖物,得学着让暖物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