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晏清是在一阵仿佛要将头颅劈开的剧痛和令人作呕的酒气中恢复意识的。 视线模糊,耳边嗡嗡作响。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糊着破旧窗纸的格子窗,透进几缕惨淡的晨光。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木板床,盖着的薄被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浓烈的劣质酒气。 这不是她的房间。更不是她的身体。 一股庞大而混乱的记忆洪流,如同被强行灌入的滚烫铁水,瞬间冲垮了她的意识堤坝。另一个“晏清”的一生——浪荡丶懒惰丶暴躁丶对知识的轻蔑丶对妻女的残酷——像一场快进的丶充满暴力和恶臭的劣质皮影戏,在她脑海中疯狂上演。 “呃……”她痛苦地蜷缩起来,干呕了几声,却只吐出一点酸水。冷汗浸透了单薄的里衣。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轻响,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小小的身影,约莫三四岁,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扒着门框,怯生生地探进半个脑袋。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本不该属于这个年纪的丶纯粹的恐惧。 看到晏清动了,孩子像被烙铁烫到一样猛地缩回头,门外传来压抑的丶小动物般的呜咽和急促跑开的脚步声。 晏清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记忆告诉她,那是“她”的女儿,楠儿。名字是妻子取的,据说是因为出生时窗外一株野生的楠木正抽新芽。可原主对这个名字嗤之以鼻,对这个女儿更是视若无睹,动辄呵斥。 紧接着,一阵极其轻微丶刻意放低的脚步声靠近门口。一个身影逆着光,端着一个粗陶碗,小心翼翼地放在门槛内的地上,然後迅速後退了几步,仿佛地上放着的是会咬人的毒蛇。 晏清挣扎着坐起身,看向门口。 那是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一头罕见的丶如初春嫩柳般的墨色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後,几缕碎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边。 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丶同样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裙,身形单薄得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最刺痛晏清的是她的眼神——那是一双漂亮的丶墨色的眸子,本该顾盼生辉,此刻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空洞丶死寂,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深沉的疲惫和认命般的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