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肝胆 民国二十年的鲁北平原,风里带着黄河的泥腥和盐碱地的涩苦。乐陵顾家铁匠铺里,炉火正红。 十七岁的顾铁山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脊梁肌肉虬结,汗水淌过一道道初显峥嵘的线条,砸在砧台上“刺啦”作响。他抡锤的动作不像打铁,倒像在演练一套古老的拳法,腰马合一,力贯千钧。每一锤下去,火星迸溅,顽铁在他手下哀鸣丶变形,最终化作一柄寒光闪闪的腰刀胚子。 “停。” 一个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尚云祥不知何时已站在铺子门口,身形干瘦,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双手负後,眼神平静得像两口深井。 顾铁山立刻收锤,垂手而立,恭敬道:“师父。” 尚云祥踱步上前,伸出两根手指,在那犹自温热的刀胚上轻轻一弹。 “嗡——” 一声清越的颤音久久不绝。 “铁山,”尚云祥看着他,“你可知,为何我形意一门,要你先学打铁三年?” 顾铁山不假思索:“师父说过,拳劲如铁,百炼成钢。不打铁,不知何为‘整’,何为‘透’。” “只对了一半。”尚云祥摇摇头,目光掠过那柄腰刀,望向门外苍茫的天地,“打铁,更要你明白,何为‘形’,何为‘意’。这铁,便是你的对手。你锤头落下的方位丶力道丶火候,便是你的‘形’;而你心中要把它打成什麽器,器成之後有何种锋芒,这便是你的‘意’。形意拳,练到最後,练的不是拳,是这股‘杀敌保国’的意!” 他话音未落,右手并指如剑,看似随意地在那厚重的枣木砧板角上一划。 “咔嚓”一声轻响,砧板一角应声而落,断口平滑如镜。 顾铁山瞳孔猛缩。他知道师父功夫深,却不知已到了这般摘叶飞花皆可伤人的境界。 “山东地界,要乱了。”尚云祥语气凝重,“洋人的枪炮,比你的拳头快,比你的腰刀利。可咱们中国人,不能没了脊梁骨!宋哲元在北平扯起了二十九军的大旗,他是你同乡,是条汉子。你这一身的本事,不该埋没在这小小的铁匠铺里。” 顾铁山猛地擡头,眼中燃起一团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