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小镇 “顺金西站到了,到站的抓紧时间下车,到站的不要睡过了,顺金西站到了……” 七个小时,人类生命的十万分之一,绿皮火车外的景色变了又变。闭眼前是灯红酒绿的城市,睁眼後是破旧车站,一切被烂尾玉米楼环绕。 干燥的秋天,晨光下满是尘土颗粒,周传钰不禁屏住呼吸。 她背着没装几件衣裳的行李包,蹲下擦鞋上的脚印子。 这是一个规则不起作用的地方,五分钟前她就见识过了——排队过出站闸机,结果越排前边的人越多,队伍从几条变成了一片,跟织毛衣似的。 好不容易过了闸机,突然被绊一下,打了个趔趄。低头一看,两指宽的裂缝横亘在路当中,不绊人才怪嘞。 周传钰靠墙擦鞋的功夫,又一个被绊的—— 那人不防,往前栽了好几步才平衡下来,骂骂咧咧,“tui!”对着地缝猛啐一口,揩揩嘴边沫子,一个後擡脚搽在鞋帮上,头也不回往前走。 “仓宁镇的上蓝公交!杨场的绿公交!汪林的玫红玫红玫红色啊——莫搭错车啰——行李袋子捆好放稳当——” “出租车到这里吆客,别堵到闸机口去!天天说就是不听!诶诶诶,你那个开黑车的!说的就是你!退几步退几步,站到油漆线外头去!!” “市里三块钱,汪林两块,差一个人,上车就出发,走不走走不走喽——” “市里便宜五毛走不走?” “已经最便宜了我的亲人呐,我车子还要烧油呀……” 工作人员拿着红喇叭,吆喝到破音;出租车司机扒在栏杆外,拼命往前挤,挤得脸红脖子粗;更外层是黑车司机,举着标价牌,一般是橘片爽纸壳做的,上边是用记号笔写的丑字,个个喊得口水四溅,恨不得把旧纸壳举得捅破天;出站口拖着蛇皮袋的中年人;接站口的红脸蛋小孩,挎着老长鼻涕,抻长脖子,往人流渐稀的站里望……噪声如洪水般杂乱,冲刷着破旧脏污的车站广场。 周传钰由台阶走下,走到广场,水泥地面不平整,每一场雨都在这里留下痕迹。喇叭丶塑料袋丶马达丶大笑丶哭闹丶恶心的争吵……声音交杂着所有情感与事件,像潮水一样涌来。...